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探索

 
心路歷程?開始懂了。狂妄的思緒在逃竄,全用文字鎖死在牆上。
她這樣長大的,是的;有點意外,她沒想到有人也是這樣長大的。
 
只是碰巧,在那男孩身上看見了完整,看見了自己的缺陷,
他的每句話都會在心裡頭擴散,逼得她不得不面對自己的脆弱,學會成長。
像是濃縮了幾光年的時空膠囊,濃縮了一生的體悟,不得不體悟,濃郁芬芳。
她剛開始只是羨慕,羨慕那天真的笑容;與她熱愛的孩子們一樣,一樣的笑容。
 
只是好奇,只是困惑,只是無法抗拒孩子的笑容;
她不懂,旅行中遇見幾千幾百面孔,為何成年人身上仍有孩子的笑容,好可愛,好稀有。
 
她想認識這朋友,正好他靠近了她;交換了窗口,交換了節奏。
家,許多房間在裡頭,有個門口深鎖,總是陰森恐怖的,每當她經過那前頭,不寒而慄,恐懼環繞在心頭;那裡頭必定有傷人的怪獸,每當靠近就難受。偏偏,那門口像顆毒蘋果,危險卻誘惑,她不想碰,努力迴避;可是,總有舊朋友新朋友、走過客廳、走過廚房、走過陽台、走過書房;執意要往那門口走。拜託不要、不要靠近、靠近會受傷的,她每次遇見這樣的朋友,試著擋在前頭,努力想推開他們走,人們有自己的盔甲,有點重但能走。
 
她記憶中的小時候,每個誤觸門口的朋友;只是受傷離開,她害怕,她不懂,她做錯了什麼?無意識的恐懼,疊上後天的際遇,她深信,那只是禁地。
她感受不到自己的悲傷,卻能感受到別人的;鏡子,反射快樂, 放大快樂;反射悲痛,放大悲痛。於是,不得不,在他人身上製造快樂、發現快樂。
 
人活著本來就應該是快樂的; 就像那幾隻五歲以下的小鬼一樣,總是不自禁的向她走近,然後給她糖果,交換笑容。
所以,她曾認真的想過。如果當不了製造虛擬世界的工程師;就當幼稚園老師,陪小朋友玩耍糊弄生活,養老用。
 
謬思是她從小鬥嘴到大的好朋友;一天到晚對她訓話,兩個人總是爭辯著,吵不完的架。
她很乖,她很聽話,謬思總是一次又一次的管教她。可是家門外鄰居說的話,謬思不贊同,他們就衝突就吵架。
 
小時候,她的家裡頭,只有謬思的聲音。所以,她總是乖乖照做,誠實、勇敢、相信、善良、負責、體諒、自省、包容、謙卑、堅持。好多好多…
可是,外頭世界正殘酷,她剛開始只是照做,卻開始發現越來越累;每次不快樂,她就叛逆,改變態度修正行為,謬思勸不動她,只能煩躁。
她試了幾遭,又開始不快樂;只好從頭,聽著謬思的話照做;至少,外頭的世界看起來不快樂,但是,不吵架,她就感到家裡頭安心自在。
 
她偶爾會出門旅行,到處走走,假裝流浪,離家出走。
遇見許多新朋友,發現他們跟她一樣,家裡頭都住著謬思,也曾經大吵過,有的人和好了,有的人生悶氣,有的人在冷戰,有的人根本就世界大戰。
和平共處的朋友,大都是快樂的朋友;憤世嫉俗的那些人,因為在外頭受過太多傷,覺得被欺騙了,於是回頭和謬思絕交了,在家裡頭一個人孤單。
家門外的聲音太多種,於是,他們徬徨、他們不安、他們難受、他們煩燥、他們憂慮,謬思在家裡大哭,只覺得這傢伙怎麼這麼吵,祂的話能信嗎?
 
謬思,其實是個不事生產的米蟲。專職:學習、成長、教育。
學習有很多種,在大自然沾粘回累積成自己,是學習;在新朋友面前交換想法,是學習;在粉彩臘筆拼湊兒歌,是學習。
她,其實是個旅行家,專職的旅行家。專長 走動、執行、體驗。當然,她有時候愛耍賴,賴在房子裡頭體驗懶惰,別笑,那是她的工作。
 
這次,她邀請朋友來客廳坐坐,可愛的孩子,她只想逗他笑。
沒想到,他一樣選擇靠近那門口,她很不安、她很恐懼、她想阻止。
如果是錯覺就好了,她曾這樣阿Q的想過,因為那是個孩子,他身上沒有太多的盔甲。
 
她想保護他,不想讓他受傷。
她曾努力的想在他靠近門口前阻止,可是,來不及了,她慢了,晚了一步。
他受傷了,他哭了,他讓她感覺痛了;她還是必須推開他,因為,那裡很恐怖。
 
可是,她從小開始就只是覺得那陰森恐怖,從不知道為什麼…
 
新年,快樂。
 
她逼自己努力面對,家裡頭她最恐懼的那道門。
咿咿呀呀的鎖頭斑駁了鏽鐵,可是,一個人非常害怕,她求謬思陪她一起進去。
謬思很掙扎,從小看著她長大,有時候她也會好奇,可是謬思會阻止她,總要她先把該做的事做好。

靠近門,她先是遇見了愧疚,原來愧疚曾傷害了她許多好朋友;每年的冬季與畢業季。
打開門,她遇見酸楚,接著是哽咽,然後是難以發聲的心痛,她的爸媽原來在裡頭,嗜血。

有個沉默的小女孩在裡頭,非常安靜,裝聾作啞,聽不見。
無視於她的出入,只見那女孩坐在電視機前頭,重覆的播送那詭譎的畫面,只是淚流,不曾離開。
一幕幕的惡夢在眼前竄動,一墓墓的美好在裡頭深葬;裡頭的孩子們在逃亡,無時無刻在逃亡,卻被綁架。
 
 
謬思的聲音其實溫柔,每次她在外頭被欺負,哭著跑回家,謬思就擁抱她、安撫她,給她糖吃。
然後問她心情為什麼不好?之後,在她的手掌心畫上一個小太陽。太陽 

她就會快樂。

她在外頭旅行的時候,偶爾遇見一些朋友他們也被欺負了,然後,漫無目的閒晃,或者,在角落裡頭畫圈圈,小小聲的哭。
他們和自己的謬思吵架,不敢回家,他們的謬思沒有幫他們在手掌心裡頭畫上太陽,所以他們不快樂。
她和他們談天說地,給他們看她手心的太陽,他們就笑了,笑的好溫暖;然後,開心的跑回家。

噗 每次,她就能接收到放大一百倍的開心;笑著跑回家告訴謬思說,那些人好可愛,他們笑的好溫暖。
所以,她開始練習畫太陽;遇見挫敗時,她先在家裡頭痛哭,找到為什麼,然後畫下溫暖。

可笑吧!?因為,別人的家裡多有父母可以依賴,充滿熱力;她沒有人管教,所以她只能這樣,自己慢慢畫。
謬思是她非常小的時候,在書本裡遇見的好朋友,2~3歲吧!聽說她從小愛啃書,其實不是她,是謬思肚子餓了,貪吃。

原來,謬思不讓她靠近那裡是有原因的。原來,她只會掉淚不會難過是有原因的。
全都藏在了那陰森恐怖的房間裡;難怪,她身邊的好朋友,不論是男是女,剛開始覺得她親切好靠近,越靠近卻越覺得她越難理解。
因為她向來避談感情,任何感情;甚至,她在大多數的時候,沒有太多情緒,極端的負值,呈現的只是冷漠,決絕的口氣;這比火爆更冰痛。

在那房間裡。
她輕碰了那女孩,只見那女孩站起身子,拿著繩索,上吊自殺,面無表情。
她想阻止那孩子,卻發現咽喉感到一陣窒息,胸腔滿溢痛苦,想死,好想死。

她緊握雙拳,痛哭失聲;房間裡頭游移的悲痛情緒,全都灌進了她的身體裡。
好燙,好痛。謬思不停的在旁邊安撫她,一次一次;她終於知道為什麼…謬思總是阻止她靠近這裡。
因為,謬思也還小,還不夠強壯,她進來的太早,就會走不出生路;除非,她開始學會替自己畫太陽。

女孩突然回神;她也感到的痛苦逐漸散去。
那女孩拿起了鈍鈍的鉛筆,一邊掉淚一邊騰下遺書,寫完了以後,她就笑了,似笑非笑的笑著,開心的笑著。
然後,眉頭緊皺,心在淌血,昏睡長眠,奄奄一息。她沒有死,卻也沒有活著,被鎖在裡頭,飄散著悲痛。

 
她發現,原來那女孩是她,她遺忘的小時候。
可是,她手邊沒有畫筆,沒有能溫暖那女孩的畫筆。

另一個活潑歡笑的孩子身上有,雖然他總在笑,可是每顆字都蔓延著悲傷的藤蔓。
所以,她找到了那股溫暖,在返回家鄉的天空時,一次一次,伴隨淚水,替那女孩畫出太陽。
第一次。她發現她好開心,打從心裡頭的開心,不必依賴任何人的微笑,因存在而存在的開心。

她學會了悲傷,並在悲傷裡頭,找到了豐沛的快樂。
雖然,她活得其實都很快樂,但是,這次的快樂更踏實更溫暖,全屬於她自己的。

其實,她和謬思打從心裡頭認為那個男孩已經離開了。
可是,不知道從哪來的聲響,一直說著「救救那個孩子,他是個好孩子。」
好奇怪喔!她自己都覺得好奇怪!好想知道這些是為什麼?為什麼看不見的,卻感覺的到。
她的家門總有陌生人在敲門,在她快忘記那男孩的時候;然後,一陣心神不寧,謬思又去回絕了。

那應該是為了保護他而存在的吧!?他沒有太多盔甲,只是個孩子,可是,有人在保護他。
就像她一樣,她沒有太多盔甲,越長大,盔甲就越瓦解,謬思就越強壯,畫出來的溫暖就越灼燙。
呼 她好自由,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自由,可以在家裡隨便玩耍,不必再害怕經過那門口;卸下盔甲,反而變得堅強,真正的堅強。

於是,她感謝他。如果只是一場際遇,那這是場成長的際遇。
她也感謝敲門的陌生人,祂說服了謬思別再逃避,帶她去開開看那扇門,救了那女孩,救活了她自己。

每個人出生就是個圓,完整的圓;畫上的筆觸全是世界給的,有的人突出、有的人黯淡。
她的圓在每個當下眼中非常奇怪,因為與生俱來的固執任性,她不喜歡環境給的色筆,因此常常自己亂畫。
用心的著色,用心的選擇,用心的實踐。那個圓一天比一天立體,她用一輩子來畫。她印象中最崇拜的圓是達文西吧!?畫的最像球的圓。
有些人活了一輩子,都在拿別人的色筆塗鴉,從來都沒有發現自己是個圓,只是個圓,但是,圓是可以變成球的,立體的,他們卻忽略了可惜了。

About the author

蕾咪

蕾咪,來自台東,卻不定期旅居歐洲的工程師女孩,身兼作家、部落客、創業家等多重身份。畢業於台大電子所,曾在義大利商與美商擔任研發工程師;走訪世界後,發現對台灣有段割捨不了的愛,讓我們一起努力成為想要的自己吧!:) 合作邀稿請聯繫:[email protected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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